北宋晚期的政治体制与政治文化(出书版)第 19 节

方诚峰 / 著
 加书签  朗读 滚屏

这说明,主此事的宰执是中书侍郎傅尧俞,其余宰执也无甚异议,门侍郎刘挚虽然稍有疑虑,但随即也表示赞成,也主说:“昨政事更改皆,无可论。但失意之无害于政者,则与之可也。”(149)

记邮件找地址: dz@KADANXS.COM

但是,刘挚的。五年八月,在给氏的封密奏中说:

臣等从同共拟温伯差遣,止见其阕召还旧职,当,即见得向议论有利害如此。今敢隐默遂非,误圣政。

,“既将此事卜朝廷意旨,则去留之际,中外生观望,摇事机,无甚于此”,希望氏将温伯外任,以“使正有所辨,是非有所归”(150)。刘挚之意,元祐既定的政治路线是摇的,邓温伯事,导致御史中丞梁焘、左谏议夫刘安世、右谏议夫朱光皆迁为职(151)。而这些自元祐初年以坚定移地推着朝廷去新立旧、去存正,是元祐政治路线的中坚。们离开言职,在刘挚看就是危险的信号。

刘挚的担忧,更在于执政圈的化。五年七月,刘挚罢门侍郎,在氏的敦促,于八月复位视事。刘挚自述罢的理由有三,其中第二点关涉颇

元祐政事,更首尾者零落无几,独吾与微仲在,余者至,远者才年尔。虽见其异,然得谓之趣向同也。或漠然两可,或藏其意,为可测。或以异意入其害,公肆诋諆。挚近因中司章论政有云:“愿戒臣,共敦此义,勿谓预改更之事,遂怀同异之心。”于是所谓至者皆乐,乐则意生矣。故政论相向背为朋,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,于吾有疑心。夫共政事者六,而有异志;同利害者才二,而有疑心。则岂独孤立之易,实惧国事之有病也。古有安国之志、全之智者,多引避之,此可去二也。(152)

刘挚自己面临两矛盾。是自己与左相吕防之间的矛盾,即所谓“同利害者才二,而有疑心”。再者就是自己与“至者”之间的冲突,这种冲突是基于政治理念、路线的差别,是更为的,即所谓“共政事者六,而有异志”。那么刘挚到底指谁呢?

五年七八月间,宰执的构成如:左相吕防、门侍郎刘挚、中书侍郎傅尧俞、尚书左丞苏颂、尚书右丞许将、同知密院韩忠彦。这六,除了刘挚自己和吕防,其余都是所谓“至者”,其中苏颂最至(五年三月),傅尧俞先之(四年十月),许将和韩忠彦又先之(四年六月)。

苏颂向博学多识、明习典章的印象,太卷入政治纷争。刘挚年的时候曾得到苏颂的赏识,两的私可能错(153)。面对微妙的政治局,苏颂表现得很有远见:

方颂执政时,见哲宗年幼,诸臣太纷纭,常曰:“君,谁任其咎耶?”每臣奏事,但取决于宣仁,哲宗有言,或无对者。惟颂奏宣仁,必再禀哲宗;有宣谕,必告诸臣以听圣语。及贬元祐故臣,御史周秩劾颂,哲宗曰:“颂知君臣之义,无议此老。”(154)

章已经指,在元祐中枢制中,平章军国(重)事、宰执间差等有序的权机制,都是围绕着氏垂帘而作的,未太考虑哲宗本的地位。到了元祐期,随着哲宗渐成年,这制的危机也逐渐,苏颂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,并试图有所补救,《宋史》本传称其“器局闳远”,确实很恰当。

再看傅尧俞。如所述,傅尧俞是邓温伯除命最主的推者,随着刘挚在邓温伯事度的转对傅尧俞的疑心亦渐重。五年十二月十七,宰执议及数除命,其中包括以侍御史孙升为起居郎、以杜纯为侍御史,刘挚当即表示反对,记中说:

挚度用纯者,盖范纯礼所属;用升者,自许将之去,傅尧俞及纯礼之数数延誉邓温伯,冀引补其阙,而患升之在言路,故先升以待之。升与梁、刘辈论温伯,故朋架造如此。(155)

许将罢尚书右丞在十二月(156),刘挚这时很担心邓温伯被傅尧俞引为执政。至元祐六年正月,宰执商量知贡举选,“始用侍御史孙升同知”,又因刘挚反对而作罢:“挚意谓邓温伯必补许将阙,其疑升必论列,故谋以此五十拘之也。”(157)因为知贡举者必被锁院,故孙升就无法履行言官的职责。自始至终,刘挚最怀疑的立异之就是傅尧俞。

再看韩忠彦和许将。元祐四年六月,韩忠彦和许将分别被除为尚书左右丞,右谏议夫范祖禹言:

者,皆风节立,望素,置之庙堂无以重国,惟无所禆益,未必为回,陛久当自知之耳。忠彦,韩琦之子,琦之所无所有,惟能随时俛仰,观望朝廷,附会权以取富贵而已许将亦无才能,唯善希执政,凡议论多为两可之言,士夫无之。(158)

在范祖禹看,韩忠彦和许将都是靠住的,许将更是度暧昧。刘挚对许将的评价是:“将惠,明见事理,而所趋甚异。”(159)且据说许将在元祐任执政时,“自以在先朝为侍从,每讨熙旧章以闻”(160)。

这样的话,元祐五年七八月时的执政六之中,刘挚所谓“有异志”者,首先是傅尧俞,其次应该是许将、韩忠彦、苏颂。而邓温伯事中,真正坚持懈地引用邓温伯的是中书侍郎傅尧俞(宰相吕防也赞成);至于刘挚,虽也曾参与其事,但并非主者,更是明确反对。因此,苏辙在《遗老传》中所说“吕微仲与中书侍郎刘莘老二畏之,皆持两端,为自全计”云云,与事实有很的差距。

苏辙这错误,方面自是因为时隔甚久,记忆模糊,将中书侍郎傅尧俞与门侍郎刘挚的角并了。苏辙自称,整理《遗老传》时,“予居颍川六年,岁在丙戌”(161),即崇宁五年(1106),距元祐五年(1090)已十六年。另方面,也与苏辙对刘挚的度有关,在《遗老传》中这样描述任右相的刘挚:

时吕微仲与刘莘老为左右相。微仲直而暗,莘老曲意事之,事皆决于微仲。惟退士夫,莘老窃其柄,微仲悟也。辙居其间,迹危甚。莘老昔为中司,台中旧僚,多为之用,非意见。(162)

是知苏辙对刘挚直很有意见,故在十余年刘挚“持两端,为自全计”,也是纯属记忆有误。“中书侍郎刘莘老”这的说法,就在时间与重作用现了。

问题是,即使纠正这错误,元祐五年“调”也绝非像苏辙所说的,是二宰执的私意,述元祐五年七八月间的宰执六中,有四的政治趋向实皆暧昧明。这种局面的形成,肯定是没有原因的,这就必须考虑此时女主氏对时局的思考、部署。

氏的部署

《行年记》曰:

乃拟(作者按,即指邓温伯翰林学士承旨除命),太皇太曰:“温伯兼是延安府笺记旧臣,乃随龙也。”命既,王岩叟封还,以温伯也。太皇太谕曰:“谓温伯确,非也。昔论相州狱事,与确异。今且可罢承旨,以龙图阁学士为侍读(四月二)。”(163)而岩叟复封还之,(梁)焘、(朱)光及刘安世等皆继论列

已而太皇太谕曰(四月四):“言者必疑温伯别有用,所以如此争论。然止是见得眼事,向亦未可知,安能今扼温伯也?昨害民之事更改少,知如何?每思及此,令可堪。然台谏之言行。”遂以温伯知南京。(温伯知南京,已附于四月二,其实乃四月四也。)刘挚曰:“若忘温伯,异时是可任使。”即谕曰:“与记,当待别除差遣。”

(六,太皇太曰:“此除本于执政拟,若见得允当,固如此执持。”又曰:“言事官当并与稍迁。”而焘等论温伯已,故皆移官。

引记述看,氏对邓温伯的度是明确的、贯的:将邓留在京师,为此惜罢去梁焘、刘安世、朱光的言职(164)。氏的考虑到底是什么呢?

引文中,氏在四月二:“温伯兼是延安府笺记旧臣,乃随龙也。”这句话很有意思,按宋哲宗在登基系延安郡王,邓温伯在神宗元间任翰林学士时,兼掌皇子阁笺记(165)。对于这点,刘安世批评说:

代创业之主,经纶草昧,乃有豪杰之士,用为佐命之臣,谓之攀附可也。继之君,或由储贰,或自藩邸,宫王府,咸备僚属,以其有保傅之恩、调护之效,谓之攀附亦可也。恭惟陛初自妙龄,未遑,诞膺天命,遽践宸极,中间温伯虽曾暂掌笺记,何尝得望清光?而遂以攀附加之,循名考实,显为非据。(166)

所谓皇子阁,即自宫中就藩邸,开府置官(167)。刘安世的批评指个重事实:哲宗在登基,甚至还没得及阁(168),从而也就没有所谓的潜邸旧,邓温伯虽任笺记,其实从未有机会得见年幼的哲宗。这况,氏肯定是了然于的,但仍以“随龙”为由,冀将邓温伯留在京师,肯定是有别的考虑。

四月四氏又有“每思及此,令可堪”之语,透氏对未的忧虑。元祐五年六月,正当邓温伯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,氏对宰相吕防等说,考虑到皇帝渐成年,自己曾令入侍省检寻仁宗朝的纳故事,“各为年,并无稽据”,而“有司故事必有存者,可以讲寻”(169)。即元祐五年夏时,哲宗赵煦的婚事也在氏心中盘桓,这就意味着清醒地意识到皇帝的成年、政指可待,女主垂帘的子则屈指可数。这局面给个全新的课题:所定的政治路线怎么能维持去?因为这是涉及将历史地位的重问题。在这节骨眼,元祐五年二月,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致仕(170),而平章军国事吕公著年也逝世了,司马光则早就卒于元祐元年。

在这种老臣、重臣凋零殆,邓温伯的意义就很特别。邓既同于元祐,亦立异于蔡确,其角于新旧之间。与其将地接受所谓“新”的涌入,如现在主用像邓这样立场暧昧之,正可借机调和矛盾。更重的是,邓温伯与小皇帝还有掌笺记的渊源,虽然只是名义的,但这也是对宋哲宗本种重视、安。这点,就是谏官刘安世辈所能虑及的了。

元祐六年(1091)闰八月,又有两次未完成的事安排,透氏正在为垂帘时代作准备。是安焘。安焘自元六年(1083)起任同知枢密院事,元祐初又知枢密院事,直到元祐四年七月才以丧去位(171)。到六年闰八月,安焘除丧:

执政检举呈,吕防曰:“据理当还旧职。又缘有赵君锡、贾易两章论列。”太皇太难之,王岩叟曰:“若还旧职,必致言。”太皇太随曰:“必致言。”防因请除郓州。诏可。(172)

所谓“太皇太难之”,说明了氏本意仍以安焘知密院,又担心反对意见太多,难安。安焘的经历与邓温伯是类似的,而且安焘也是度温和的元旧臣。本书第章已提及,安焘虽然是熙之臣,但在新法问题其实相当中立。

次是李清臣和蒲宗孟。吕防、刘挚用李清臣为吏部尚书、蒲宗孟为兵部尚书。此二皆元时的执政,其中李清臣元祐元年由尚书右丞左丞,到元祐二年四月方罢。对于李、孟之除,据说氏“有黾勉从之之意”,但苏辙提醒:

用此二,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。此三者,非有恶,但与王珪、蔡确辈并,意思与今圣政。见今尚书共阙四,若并用似此四,使互类,气,非独臣等奈何得,亦恐朝廷难奈何矣。(173)

是反对的意见占了风。

这两次未能完成的任命,氏或“难之”,或“有黾勉从之之意”,都说明了的两难境:方面是可逆料的未,需安排,故几次试图将些立场甚鲜明的“熙旧臣”引入朝中,以缓和局、稳定哲宗的绪;但另方面,这些安排又能威胁到当的政治路线,反对的意见又听。在这基础,就可更入地理解元祐末年的几次宰执任命。

次是七年(1092)六月,苏颂升任右相、梁焘为尚书左丞、郑雍为尚书右丞。苏颂的度已见说,对垂帘制的危机有刻认识。郑雍其,“方熙宁、元间,臣更制化,士夫有所希,多次见用,顾公先朝馆阁旧,独静默自守,徊翔称为者”(174),是个政治立场较为温和的

再看梁焘,虽在元祐五年极反对邓温伯的用,但在七年五月对氏说:

选正中宫,已得贤淑。冬至礼,自当郊见天地,天意事,协应。惟是政机之繁,久劳同听,归权主,时。此陛甚盛之举也。退托宫,颐神典,远光,垂法万世,岂美欤!愿早赐分,以彰全德。(175)

哲宗立就在四月,梁焘随即提结束垂帘,归政主,即主张主的权转移。梁焘次月即被擢为尚书左丞,说明氏心中也在考虑还政的问题。至十月南郊祭天地,梁焘认为时机已经成熟:“切惟渊衷远虑识,用臣言自适其时矣,伏望检会奏,早赐诏音,断归主,以全功。”还建议:“先帝臣多以材,可稍复用,委以别都名藩,以全终始。”(176)看,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位置的化,梁焘对于元祐政治路线的危机有了清醒的认识,转成了个调和论者。,梁焘最终于元祐八年六月罢执政,史称是其本罢免,且言:“信任笃,言见听,而询材之可用者,非臣敢当也。”(177)显然对氏迟迟还政颇有微词。

次就是元祐八年七月,氏以范纯仁为右相。范纯仁的特点也很鲜明,般被认为是所谓“元祐”,但却是其中最为温和的,屡屡试图调和统治集团部的分裂(178)。

范纯仁任相两个月,氏就去世了。去世时,三省宰执安排如:左相吕防、右相范纯仁、守门侍郎苏辙、尚书右丞郑雍。这个组中,吕防、苏辙都是氏意志、元祐路线的坚定贯彻者,而范纯仁、郑雍则是调整派。中书侍郎、尚书左丞两个位置缺,这就给宋哲宗了用间,同时还必触旧有宰执。这显然都是氏的意。

哲宗首先召用的就是李清臣和邓温伯,苏辙记云:“微仲(吕防)之在陵也,尧夫(范纯仁)奏乞除执政,即用李邦直(李清臣)为中书侍郎,邓圣(邓温伯)为尚书右丞。”(179)南宋初马永卿所编的《刘安世言行录》抵沿用此说,但加了句:“时臣卒用调之说,遂有李、邓之除。”(180)这正说明,绍圣初年李、邓的召用,也是氏生系列部署的自然延续——将这个机会留给了哲宗本

从元祐五年开始,氏开始为垂帘时代作政治部署,这其中召用邓温伯、安焘、李清臣、蒲宗孟都失败了,但用苏颂、郑雍、梁焘、范纯仁为宰执则得以施行。这说明,氏的重点在调整中枢权结构,希望之的政策调整能在其安排的结构行,而彻底改既定的元祐政治路线。氏生直未曾主还政,说明无意真正放手。但的部署重点同:开始着意度温和的“熙旧臣”,期则主从所谓“元祐臣僚”中选拔,如梁焘、范纯仁。

但是,局意料,发起扫除元祐之局的,竟然并非所谓熙旧臣,而是另

三何首倡绍述?

大家正在读